唐朝刘知几说史学大家需具备“三长”——才、学、识。“史才”就是写史的能力;“史学”就是有渊博的历史知识,掌握丰富的历史资料;“史识”是去伪存真,去粗取精,对历史的本质有深刻的洞察力和评判的能力。其中尤以史识最为重要。范文澜先生正是这样一位具备“史学三长”,尤有卓杰史识的近现代以来首屈一指的史学大家。
范文澜(1893—1969),字仲云,浙江绍兴人。读大学时从刘师培治经、陈汉章治史、黄侃学文,融通文史哲,为以后的写作奠定了基础。早期即写作了《文心雕龙讲疏》(1925年,后改为《文心雕龙注》)、《群经概论》(1926年)、《正史考略》(1931年)等深有影响的著作。
1940年1月,范先生来到延安,主持中央马列学院历史研究工作。在延安曾以《中国经学史演变》为题,在中央党校给学员讲课,毛泽东主席听了两次之后,大加赞赏,希望他对康(有为)、梁(启超)、章(太炎)、胡(适)的错误一面有所批判,并问是否涉及廖平、吴虞、叶德辉等人。范先生遵照毛泽东主席所说,此后著成《中国近代史》一书,使中国近代史的研究真正进入了科学研究的阶段。
范先生最突出的贡献,是对新的通史著述的范式的奠定。在延安的时候,毛泽东主席希望范先生给延安干部及学员普及中国历史知识,希望他著一部中国通史,遵照毛泽东主席的指示,范先生著成《中国通史简编》一书,此书把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与中国历史的特殊规律相结合,夹叙夹议,大气磅礴,振聋发聩,感染了无数的学人,成为20世纪中国史学发展的重要里程碑。毛泽东主席反复阅读本书后,大加赞赏。在1968年7月19日下午,命女儿李讷到范先生家里,请范先生用新的观点重著一部中国通史,不仅包括古代,还要包括近现代。于是范先生开始了《中国通史》的重新撰述,可惜天不假年,仅写到五代就长逝了。但范先生对新的通史写作的范式的奠定却留下了永久的光芒。
《大丈夫》一书撰成于抗战前夜。1935年,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华北,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蒋介石采取“不抵抗政策”,并以“攘外必先安内”为借口,残酷镇压抗日爱国活动。范文澜先生以通俗的语言撰成本书,旨在表彰历史上具有崇高民族气节,勇于为国捐躯,或不畏艰险建功立业的25位大英雄,呼吁青年挺身而出,勇敢抗击侵略者,为国家的强盛奋斗。本书一经出版,立即大受欢迎,很短的时间内反复重印,是一本内容严谨、眼光独到、很有可读性的通俗读物。
本书虽为通俗性读物,但范先生的卓识却处处可见。仅举一例,本书把霍去病与李广专作一章,霍去病和李广都是汉代著名的骁将,擅长骑射,身先士卒,勇猛过人,对国家忠贞无二,为国忘家,但战绩和功业却有较大的差距。当时的人解释他们不同的结果,说是因为李广杀降兵八百,有损阴德。在本书中范先生给我们做了精到的解释:
(术士)王朔说李广杀降人八百,所以不得封侯,那么,霍去病杀浑邪王降众八千人,加以空空洞洞想逃走的罪名。假使十个人里有一个是冤枉的,也就与李广所杀的数目相等,何以荣辱大异呢?可见王朔的话,无非是聊以解嘲罢了。
我们不相信命运说,而相信在自然界中、在历史中怪事是从来没有的。匈奴远距离用弓箭,短距离用刀矛。有利,蜂涌前进,不顾一切,失利如鸟兽散,逃得毫无踪影。匈奴长处是来势凶猛,短处是组织力薄弱,不能持久。霍去病看准这一点。行军非常神速,乘敌人不防,突飞猛冲,使敌人惊慌动摇,四散溃窜,那时候满眼都是可斩之头,随手砍下,就是了,因此得首虏独多。李广行军太随便,失了组织的效能,见敌数十步内才发箭,失了长兵的威力。形势上李广在茫茫无边敌人暗伺的荒漠里散漫行走,不等接战,已陷在危境中了。还有一点,霍去病行军,不但避免被敌人攻袭,而且很精确地对准敌人主力所在予以击破,李广每每被敌包围,措手不及,甚至道路都走错。足见他们对于间谍和斥候的利用,程度大有高下,程不识批评李广的话,是很有意义的。历史家说霍去病有天幸,李广运气不好,其实何尝有所谓命运,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话头罢了。
范先生从军事战术、军队组织、谍报的运用等方面透辟地分析了霍去病和李广军事才能的高下,这也就是他们成功或失败的根本所在,并没有冥冥中的命运。只要努力,并且掌握正确的方法,就能取得成功。
在经济突飞猛进,物质已有极大发展的今天,爱国忘躯、刚毅奋进、百折不挠、建功立业、扬我国威的民族精神不可退堕。时下历史读物铺天盖地,但本书所倡导的精神对我们依然有激励作用,希望青年朋友从历史中获得智慧,以英雄人物为鉴,力争上游,早建功业。